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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学元?”

    两位同伴从名字结构上窥得一二,面露警惕,撤开半步,同“张学元”保持间距。

    赤山觉察出情绪,喷个响鼻,围绕踱步,居高临下地俯视。

    梁渠仰头望月,久远的思绪逐渐串联。

    “赵学元,赵三公子……淮阴一辞,别来无恙,郑向,郑管家安好?赵家,赵老爷安好?”

    接连两个名字冒出。

    “张学元”喉结滚动,全身毛孔紧缩起来。

    “大人您认错……”

    梁渠马鞭斜指,目视左右。

    “他叫什么?真是从小黄州长大?本官为平阳府衡水使,纵使在黄州,一匹下等马,胥知州想必是愿意卖个面子的!想清楚作答!”

    下等马常为狼烟高手对奔马初境武师的蔑称。

    此话说出,自有恐吓威胁之意。

    二人打個激灵。

    “回大人,张学元!我们二人自黄州堵山镇出来,素闻张家张公子实力不凡,要参加大狩会,故结伴而行,除此之外别无交集!”

    “对,张家亦非黄州本地人,大人许瞧不出,但我们二人听来,张家人或多或少是带有口音的!江淮官话说得比咱们都好!多半是南直隶出来的!”

    两人竹筒倒豆子,回头再看“张学元”。

    面如死灰。

    “我道如此眼熟。”

    梁渠“听”出两人没说谎。

    真遇到故人了。

    赵学元本人,他交集不多,印象寥寥。

    单单杨氏武馆里同几个痞子混混打架,被收作亲传那天见过一面。

    但赵学元有个爹。

    平阳镇赵老爷。

    非同寻常的“富一代”,达摩克利斯之剑。

    可惜。

    除去逃跑后,让梁渠分到过一笔浮财外,两人同样没见过面。

    高矮胖瘦,俱不知晓。

    真正有深刻交集的,得算到赵家二管家——郑向。

    此人曾暗中指使义兴地痞癞头张夺粮,欺压梁渠到绝境,最后拿出一袋米来装好人,欲要养奴。

    今日再忆。

    哪是养奴隶,分明是想骗人上山,作为温床孵化山鬼!

    其后。

    癞头张沉入江底,化作白骨。

    赵老爷主动暴雷,出卖鬼母教,于某个夜晚,举家逃离平阳镇。

    梁渠同几位师兄嘎嘎乱杀,成功截杀鬼母教使者,事后获封,龙血马就是那时候得的。

    至于赵家逃往何方,无人知晓。

    万没想到……

    梁渠默默思量。

    “黄州,黄州……赵员外是生意人,然淮阴府内生意多走水路,无有不利,故在黄州有亲戚、朋友?生意做得够远啊,老早就想好退路了吧?

    事发之后,坐船沿着江淮河,一路往西,深入腹地,避开鬼母教报复,远离淮阴,环境又不至完全陌生,倒是聪明……”

    赵学元浑浑噩噩,无答对错。

    梁渠俯视对方,思绪芜杂。

    时过境迁。

    岁数相当的两人变化良多。

    六师兄曹让说梁渠君子豹变。

    黑,瘦,矮的渔民,三年一晃,高大,俊挺,骑着龙血马,黄州盛会里独占鳌头,一派世家大族里灌注心血,从小培养出来的天骄模样。

    哪里能和武馆里,挥舞着短棍搏命的泥腿子联系呢?

    反观赵学元。

    武馆相遇,锦绣华服,风华正茂,此后几年,血气催发,当值发育迅猛之际。

    眼前的“张三公子”,比之当年“赵三公子”,成熟得何止半分。

    故而第一眼单觉面熟,却无法立即相认。

    直至现在,赵学元恐仍不清楚梁渠身份,双目无神,嘴唇发灰。

    “你们三个,跟我来!”

    撂下一句。

    梁渠纵马消失。

    郑如生,刘守平不敢耽搁。

    三匹“下等马”,杀生之机,予夺之要全在梁渠手中,当即抓住赵学元手臂,押送跟上。

    噼啪。

    木柴爆裂,火星幽幽上浮。

    梁渠端坐岩石,拨动篝火。

    “猜到我是谁了?”

    赵学元抬头,呆滞的目光从龙血马移动到梁渠,摇摇头。

    狼烟高手。

    此等实力,平阳镇上屈指可数,放到大县里亦可圈可点。

    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

    梁渠从篝火中抽出一根适才燃烧的短棍,手腕一晃,火焰骤灭,淡淡火星飘散。

    月光朦胧。

    短棍当空挥舞,虎虎生风,篝火随之摇曳。

    “现在呢?”

    赵学元眉头紧皱。

    半晌。

    月光,人影,短棍……

    要素渐渐重叠。

    赵学元瞳孔骤放,荒谬之感海潮般翻涌。

    “是你!”

    蓬!

    木棍丢进篝火,火星飞扬。

    梁渠转头望向生火二人。

    “你们两个叫什么。”

    “刘守平。”

    “郑如生。”

    “黄州本地人?”

    刘守平恭敬道:“大人慧眼,我们两个实打实的黄州人,街坊邻居看着长大,老实本分,从来没犯过事,和张学元同路,完全是意外……”

    “会烤鱼吗?”

    梁渠抓出袋子里留存的几条青背龙鲤。

    郑如生,刘守平面面相觑。

    旁人全抓来算分数,这位爷怎么……拿来吃呢?

    “大人真要烤鱼?”

    “不会?”

    “会会会。”

    二人忙碌。

    赵学元死死盯住梁渠背影,干咽唾沫,瞳孔地震。

    想起来了。

    全想起来了!

    梁渠!

    义兴镇上的一介渔夫!

    这……

    怎么可能?

    龙血马。

    狼烟高手。

    渔夫……

    赵学元知晓梁渠被杨东雄收为亲传,可短短三年,差别怎会如此之大?

    前后简直……

    赵学元无比后悔来凑大狩会的热闹。

    良久。

    “能活吗?”

    梁渠淡淡道:“能不能活,得看你爹够不够将功补过,掏出大的来。”

    刘守平碰碰郑如生的胳膊。

    郑如生反顶回去。

    两人碰撞几番,刘守平被推个踉跄,咳嗽两声。

    “大人……”刘守平给烤鱼撒盐巴,“张家,哦不,赵家,犯了什么事?”

    “平阳府以前是淮阴府,三年前被前朝反贼袭击过一波,麾下数县元气大伤,赵家在潮江县治下的平阳镇里,当时和反贼有过勾结,后来谋求脱身,保了平阳镇,卖了反贼,但过去依旧残害过不少人。”

    反贼。

    两人不吱声了。

    怪怪。

    好大祸事。

    梁渠审视。

    “我看你们两个什么都没抓到?”

    “本领微末,不善狩猎。”

    “今晚开始,你们两个跟我走,帮我看着他,事后一人一条灵鱼。”

    “大人放心,为大顺办事,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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