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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林子,一帮子人默契地都不再说话,速度放慢一些,小心穿行,只有穿行中不可避免的碰触草叶、枯枝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田地周围的林子,不同深山老林那般密实。

    平日里,村民没少在这周边的林子里积肥,过来干活,归家的时候也不忘砍些柴火带回家,让林子里的间隙大了很多,穿行起来并不难。

    和平日里陈安单独进山,或是和宏山、甄应全一起进山不同,人少的时候,很难进行轰撵围猎,所以采用的方法,其实就是追踪,找着机会“偷袭”,够小心谨慎,总能悄无声息地靠近猎物进行猎杀,一击致命。

    人多了,动静也大,最好最直接的方法,自然就是围猎,除了陈安、宏山和甄应全三人,其余的还有六人,都属于是知道些皮毛,但不是很精通狩猎的青壮,他们进山,想要找到猎物,更多的是靠运气,猎杀,则是靠胆气。

    上次和县城护秋队那几个家伙在一起的跟着陈安有过几次围猎的青壮,那次没有站出来帮说话,这次是不好意思参加了,不然的话,人还会更多。

    即使在陈安看来,他没狩猎能耐有限,但都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正所谓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也比一般人强了不少。

    不用刻意交代,他们知道自己该注意些什么,平日里也没少打野猪的主意,虽然成功率不行,但经验还是有一些的。

    几人跟着陈安也有个两三次围猎,他们自己很清楚,就是来当撵脚的,而坐交的,自然是陈安、宏山。

    就连提着火枪的甄应全也清楚,在这样的围猎中,自己杀伤力有限的火枪发挥不了什么大作用,提着来纯粹是关键时刻防身用的,猎杀还是得靠陈安和宏山手中威力更大,精准度更高的双管猎。

    他也开始寻思,该给自己准备一把双管猎了。

    不然的话,都有些不好意思跟着陈安和宏山去撵山,别的不说,安全性和可靠性也强了不少。

    跟着陈安进山几次的收入,买把双管猎,对他来说,已经毫无压力。

    一路上,陈安仔细观察过那些野猪脚印。

    他大概数了下,当年的黄毛有十一只的样子,其余的有八头大的野猪,脚印的大小、深浅上能判断出,公猪有三头,母猪五头的样子。

    是个不小的野猪群体。

    现在已经入秋,很快又是野猪进入深秋繁殖的季节,这要是放它们发展起来,来年那就是几十只的大群,或者分成数个小帮,更加难以招架。

    野猪战斗力强,又能吃。

    作为杂食动物,它们在山上吃蛇、吃草根、树根,各种成熟后掉落的果子,吃能吃的一切。

    它们还温饱思淫欲,一年生两次,每次下七八个崽,那是可着劲的生,发展极快。

    到了秋天收获的季节,村民们只能收获满地心碎。因为野猪群会闻着气味判定“啊,天凉了,让山下老农破产吧”。

    别被“猪”字给迷惑了。

    面对野猪群,村民们也曾选择和它们斗智斗勇:扎稻草人、点火恐吓、用大喇叭放鞭炮声、朝天放火枪,专门弄个号棚看守。

    但这些都是徒劳,野猪很聪明,被吓了两次后就意识到:哎?这些操作没啥伤害啊!

    于是,被轰撵的时候,它们选择让一让,防止真被打到,白天躲林子里养精蓄锐,到了晚上,避开有人的地方,就开始在里面撒欢打滚。

    野猪群并不是受到惊吓,一下子跑出老远,跑得没完没了,这些食物丰富的田地,岂能轻易放弃。

    甚至同一群野猪,一个晚上能折返地里两三次,对它们来说,不过是另外换个地方祸祸而已,即使有号棚,有人提着火枪看守,也是顾此失彼。

    打游击的能耐,被它们发挥得淋漓尽致。

    关键是,晚上的时候,在这些苞谷地里,想要靠近它们进行猎杀,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夜里看不清楚,凶险是其一,最主要的是,稍微有点动静,它们发现人比人发现它们还要早。

    所以,很多时候,守号的人一钻出去,听到的就只是野猪撞得苞谷哗啦啦响跑远的声音。

    然后,村民就只能弄出点动静,惊吓一下,让它们跑得更远些,早上就只是去看看那些地里边密密麻麻的脚印和啃得乱七八糟的庄稼。

    至于下套、下铁夹……谁知道它们究竟会从什么地方来,而且,下在田地周边,稍微不注意就是一场祸事。

    甚至还出现过好几次,村民自己下了夹子,把自己给伤到的情况。

    普通村民很多时候,对这些野猪恨得牙痒痒,却没有有效应对的法子。

    那就是一群四处游荡的危险强盗。

    有大片田地的地方,多有几户人家守着,还能有点收获,至于那些偏僻点的小片地,很多时候,就只能检点野猪糟蹋后剩下的残渣。

    一路兜兜转转,花了两三个小时,绕了大半圈,从那些脚印来看,这群野猪夜里在老鹰梁子被吓跑后,跑进山里不过两三里地就歇了下来,在林间一阵翻拱后,又转了方向,防不胜防地换了个方向,朝着石河子村的方向下来。

    本以为这野猪群的方向还会有偏移,却没想到,这些野猪胆大至极地过了村里的河流,就在河边的苞谷地里祸害,将周边几块地里的苞谷,少说糟蹋了两三亩那么大的一片。

    几人看到这情况的时候,有人直接就说了:“这些野猪,怕不是成精了,啷个敢跑到这种地方来!”

    “给老子……这胆子也太大了!”

    要知道,这片地,距离大村子不过百多米远,直接就能看到村里的屋舍、村民,是村里人活动最为频繁的地方。

    偏远点还好说,跑到离村子那么近的地方来糟蹋庄稼,就连这里年纪最大的甄应全都还是第一次看到。

    更可气的是,这些野猪应该是在临近天亮的时候,上了出村的大路,甚至还在土路上的泥窝里打过滚,然后大摇大摆地顺着大路走了一段,爬上对面的山坡,又在一块红苕地里一阵翻拱,这才钻进林子。

    “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些被野猪打过滚的泥窝和它们拉出来粪便了,我还以为是哪家放出来的猪弄的,没想到是野猪,这也太狂了!”

    甄应全看着对面的山坡:“怕是到现在,庄稼被糟蹋的几家人,都还不晓得,野猪会窜到这种地方来。”

    “要是不说明,村里边肯定有人要吵架!”

    宏山笑道:“要不是一路跟过来,我肯定认为这是村里放出来找食的家猪弄的,而不会怀疑到野猪身上。”

    陈安微微点了点头,也觉得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太大。

    村里不少人家,为了省粮食,买回来的猪崽,有大半时间是每天让孩子赶出来放的,直到架子长大到一定程度,才会关起来圈养,减少活动量好长膘。

    看到距离村子这么近的地方,庄稼被糟蹋,首先想到的就是经常在这附近河沟放猪的人家,争吵的爆发,取决于这些地的主人,什么时候发现那些被糟蹋的庄稼。

    可不像盘龙湾、青沟,独门独户的,周边都是深沟,没什么地,喂习惯了,猪崽出去,到山沟里,随便撒欢。

    但陈安估计,也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些地的主人就会知道情况了。

    村子周边的地,一向是村里人割牛草、猪草的地方,经常有人过往……那里有点什么情况,一向传得很快。

    “等打了野猪,你们回到村子的时候,顺便说一声,免得吵架……赶紧去找,绕了不少时间了,耽搁下去,搞不好今天都打不了,都敢溜达到这种地方来了,这些野猪太狡猾,破坏力太强了,防都防不住,拖一晚上,就多一晚上的损失……”

    他说完,领头顺着野猪留下的脚印,穿过路边山坡上那些台地,然后钻进上边的松树林里。

    从山垭口翻到背面,这些野猪,时而在山沟穿行,时而上到山坡,一直往更深的山里走。

    更让陈安等人惊奇的是,这一路过来,竟然发现不止一群野猪留下的踪迹,从各个地方汇集而来的,他们少说也看到四群,似乎都在朝着一个方向汇集。

    陈安心里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

    宏山也发现了古怪:“啷个那么多野猪,往这个地方来,约好的蛮?”

    “会不会只是偶然碰到一起?”一个青壮猜测道。

    甄应全也皱起了眉头:“狗娃子,你觉得是啷个回事?”

    陈安想了想,说道:“感觉上,这些野猪应该是到同一个地方……”

    “到同一个地方干啥子,这么几群野猪汇集到一起,都不晓得有多少只,分散开来还想得通,全集中到一起,怕是连找吃的都成问题!”

    宏山不解地说道。

    “我听师傅说过一种可能,野猪群会大量汇集到一起来,不过我没见过,要看到了才晓得……”

    陈安也不太确定。

    “你说的是啥子可能?”另一个青壮好奇地问。

    “这山里边,怕是来了个厉害的公野猪了,或者说,叫做猪王。”

    王通常是对群居动物首领的称呼。

    一般情况,都会认为群居动物都有王,不过,野猪却是个特例。

    它们虽然是群居动物,但它们没有野猪王的说法,因为,它们是雌性成年野猪组成的群体,雄性野猪只有在繁殖期才会暂时地加入一个野猪群,繁殖期过后,雄性又开始独来独往。

    其次,野猪群中雌性的关系是非常融洽的,它们通常是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在族群中,它们属于合作关系,共同的照顾和保护后代,不像其他群居动物那样,有明显的等级划分。

    但陈安觉得,野猪王这个词或许更适合说明今天可能遇到的情况。

    如果真是想象中那样,事情可不好办。

    大概是好奇陈安的说辞,一众人在追寻中,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步子,直到翻到一道山梁上,下方开阔的山谷坳地里,传来了野猪嘈杂的哼哧声,并伴随着一声声尖利的嘶叫和林木猛烈的摇晃,似乎有一场混战正在发生。

    陈安抬手示意,让大家止住脚步。

    已然变得密实的林子里,看不出去,他四下看了看,挑着一棵枝杈多好爬的青杠树爬了上去,将随身布包里的望远镜取出来,朝着山坳里看去。

    一看之下,他顿时惊骇地吸了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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