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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实走后,周倩影、王平等人上前,那铁塔般的力士翻找灵药,喂马宗周服下,又取来生肌的圣药,脱掉马宗周的衣裳,将圣药涂抹全身。
几个女孩慌忙转过身,不敢去看。
马宗周被陈实打断三根肋骨,又对着下体和小腹踢了几十脚,用棍子抽了不知多少下,浑身被打得乌紫,若非陈实没有杀意,收着力,马宗周只怕在挨陈实第一拳的时候,便已经一命呜呼。
众人见此情形,又惊又骇,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他们心中惴惴不安,毕竟适才他们与陈实谈笑风生,还把陈实当做一个受伤的小弟弟,倍加照顾,又想借着陈实这层关系,拉近他们家族与陈棠的关系。
而现在,陈实对马家的马宗周公子痛下毒手,险些把马公子打死,他们不免担心,马公子醒来后,是否会迁怒于他们。
这时,后方尘土飞扬,又有一支人马沿着驿道驶来,声势颇大,正是眉州马家的队伍。
周倩影等人惊疑不定,站在原地观望。
马家毕竟是古老无比的世家,子弟众多,此次参加西京会试的子弟有七人,马宗周是其中之一。他素来喜欢独来独往,因此脱离大部队前行,没想到竟会遭遇陈实,被痛打一顿。
此次带队的马宗明,比马宗周大两岁,也是宗主一脉,皱着眉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马宗周。
四周的马家家臣很是愤怒,二三百人杀气腾腾,各色神龛一并祭出,神胎金丹元婴元神,悉数散发出惊人的力量,便要去追击陈实。
“都住手!”
马宗明止住他们,沉声道,“我们是进京赶考的,不是去杀人的。你们的任务,是护送我们七人进京,其他事情与你们无关。”
此言一出,群情激愤。
一位马家老者道:“宗明,宗周也是进京赶考的马家子弟,被打成这样,陈实欺我马家太甚!我马家追随真王,镇压各路魔神,不是谁都能欺辱的!今日不惩戒陈实,来日便会有赵实、钱时来欺辱我们!”
“没错!”
一个马家少女站出来,悲愤道,“宗明哥,陈实作恶多端,我们马家在新乡的九叔被他欺辱,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在拱州的堂叔马为功,被他杀了!还有青州,也是他伙同李家的败类李天青对我马家的药使下了毒手!如今他又如此欺辱宗周哥,我们还能忍吗?我们还要忍吗?”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滚落下来,只觉委屈万分。
马宗明摇头道:“我们是进京赶考的,不要节外生枝。陈实作恶多端,但是否要对付他,自有家族里的族老决断。”
他环视一周,道:“不瞒你们,我马家的几位老祖因为青州的药田之事,已经出关,去了西京。”
众人悲愤不翼而飞,各自露出惊容。
青州药田,干系极大。
陈实在青州的举动,看似只是铲除了万家,但却将十三世家的很多老祖逼了出来!
马家的老祖出关去西京,表面看与药田无关,但实际上是要对付陈实背后的势力。
西京尸云背后的那个存在!
“是否能动陈实,很快便会见分晓。”
马宗明神态淡然,道,“我们做小辈的,不要擅作主张,免得坏了老祖的计划。下次,再见到陈实,你们要以礼相待,不能有半点的桀骜,你们明白吗?”
众人强忍怒气,各自低头称是。
周倩影等人见到马家上下居然按兵不动,没有追杀陈实,对视一眼,心中凛然。
“陈实背后,到底有什么人?居然连马家都强忍下这口气,难道陈家比十三世家还强?”
陈实的木车不紧不慢深入西牛新洲腹地,四周渐渐荒凉,驿道年久失修,时不时断去,有些地方干脆就没有驿道,只有乡野小路。
有时候走上几十里,见不到一个村庄。
路边有很多白骨,不知是人是兽,月亮出来的时候,它们在地上缓慢爬动。
但因为是白天,月光比较弱,它们不成气候,被车子碾碎不少。
距离道路较远的地方有些又瘦又高的人,穿着黑色的衣裳,比树木还要高很多,瘦瘦的,在树林中探出身子,一动不动,看着木车经过。
他们转着脑袋,直到目送木车远去。
孙宜生凛然,悄声道:“那是一种祟。现在是白天,他们没有行动能力,但晚上跑得特别快!咱们得走快点,在天黑前找到安全的地方。”
没走多远,又有巨兽群从他们前方慢悠悠的走过,那些巨兽如同移动的山丘,长着四条腿,两条胳膊,胳膊探到地上,支撑着走路。
它们的脖子长得很长,探到云里,山间的云雾中飘浮着一些植物,这些巨兽吃这些植物为生。
不过有种大鸟在这些植物中建巢,为了保护幼鸟,大鸟便飞起,扑击这些巨兽的脑袋,啄得头破血流。
而在巨兽背上便有许多箭羽射上空中,惊散那些鸟儿。
众人这才注意到,每只巨兽的背上居然都有一个村落。
那些村里的人身上很少穿衣裳,脸上抹得花花绿绿,手持弓箭,远远地看着他们,很是警惕。
“他们是不缴税赋的人,生活在狓的背上,已经快变成野人了。”孙宜生道。
胡菲菲带着囡囡走出小庭院,仰头看着这难得一见的一幕。
囡囡疑惑道:“他们吃什么?”
陈实指向狓背上,那里有一片庄稼地,道:“他们种庄稼,吃的和我们一样。”
孙宜生摇头道:“不一样。他们的庄稼主要是从神洲带来的作物,叫做高粱。狓的背上没有土,高粱栽种在狓的汗毛孔里。栽种时,他们会拔掉狓的汗毛,在毛孔里洒下种子。高粱生长发芽后,就会往毛孔深处扎。狓分泌的油脂污垢,便成为高粱的肥料,很是茁壮。”
陈实、胡菲菲啧啧称奇。
在狓的背上种植高粱,随着狓的移动而迁徙,着实让他们大开眼界。
“他们还养殖了一种奇特的猪,叫作蚤猪,是一种六足的寄生虫,寄生在狓的身上。蚤猪纯黑,晚上很难看见,它们会在狓的皮肤里拱出一条通道,钻到狓的身体里,靠喝狓的血为生。”
孙宜生道,“蚤猪能长到三四百斤,跑得飞快,弹跳力惊人,能从一只狓的背上跳出几十丈,到另一只狓的背上。这些人驯化蚤猪后,利用蚤猪挖出的洞做水井,有时候还会骑着蚤猪与另一只狓背上的部落争斗。”
车队从这些狓的身下驶过,陈实、胡菲菲和囡囡抬头仰望。
他们头顶,巨大的狓抬起柱子般的腿脚,从上空迈过,掀起隆隆的风声。
又过不久,他们看到了孙宜生所说的部落战争。
两只壮年的狓遭遇,应该是为了争夺交配权,发生了争斗。
狓背上的人族部落也参与到这场战斗之中,两支部落的人们把自己的脸画得花花绿绿,骑着蚤猪,用绳索拴住蚤猪口器两边的獠牙,在狓背上冲刺快跑,猛然纵身一跃,在空中竟能迸发出音爆,跳到对面的狓背上,手持长矛利刃,向对面部落的人杀去!
天空中,到处都是跳来跳去的蚤猪,时不时还有人失足从高空跌落,啪嗒一声,摔得粉身碎骨。
木车从两只交战的狓身下穿过,几次险些被狓踩死,最危险的一次,眼看狓的厚重无比的腿脚便要压住木车,孙宜生催动元神,托住狓落下的腿脚,木车才得以逃脱。
狓实在太重太大,腿脚压下来时,孙宜生只觉一座高千丈的大山压在自己身上,饶是他乃炼虚境的高手,也被压得元神伤上加伤。
他的元神伤势更重,坐在木车里,抱着羊角天灵灯还觉得冷,添了好几套衣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元神在灯焰里烤火。
胡菲菲见状,把他送到小庭院里,和狗子一起晒太阳。
孙宜生有心拒绝和黑锅一起躺在躺椅上,但怎奈伤势太重,躺下来后便不想动弹。
狗子把叆叇推到耳朵上,从嘴里取出一卷书,舌头舔了下爪子,翻书阅读。
孙宜生心道:“这狗子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黑锅瞥他一眼,他就正常很多。
黑锅翻阅书籍,过了片刻,突然提起羊角天灵灯,轻轻一晃,孙宜生便见灯、狗和他的元神,一起沉入阴间!
他不禁骇然,挣扎着呼救,不过陈实和胡菲菲此刻跑到一只狓的背上,用多余的衣裳跟生活在背上的人换一些“没用的金黄色软石头”,任由孙宜生怎么呼救,二人也没有听见。
不过木车听见了,长出一条条胳膊,抓起庭院。
孙宜生看到这辆木车的四周边框长出巨大的眼球,凑到小庭院的上空,遮蔽了天空,咕噜转动一下,盯着他。
孙宜生心道:“要死就死吧,陈棠大人,我已经尽力了。”
阴间,黑锅如同魔神巨物,将羊角天灵灯祭起,灯焰熊熊,如同羊角下的一轮幽月。
孙宜生元神处在幽月之中,只觉此等吸收阴间的至阴之气,在灯油中燃烧,却阴极阳生,生出至阳之气,不断炼入他的元神之中,修补元神。
他又惊又喜,只觉元神的恢复速度大大提升!
“原来狗子不是害我,而是要帮我疗伤。”
就在这时,四周涌来许多鬼神,厮杀声惊天动地,潮水般向这边涌来。
孙宜生惊骇万分,他的元神高十丈,已经是炼虚境修士中强大存在,但在这些动辄千百丈的阴间鬼神面前,根本不够看。
“没想到,我会死在阴间……”
他刚想到这里,便见那只黑色巨犬足踏魔火,扑击厮杀,将一尊千丈鬼神的脑袋拍碎,咬断另一尊鬼神的手臂,一声怒吼,将另一尊鬼神的脑袋震得嘭地一声爆开,张口吐出魔火,将扑来的一尊三头鬼神烧成灰烬!
“这些鬼神不是来杀我的!”
孙宜生醒悟,“这些鬼神,是来杀这条狗子的!”
他心里突突乱跳:“狗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它的来头,只怕比我大多了!”
四周鬼神魔怪越来越多,黑锅也坚持不住,杀得筋疲力尽,于是咬住羊角天灵灯纵身一跃,跳出阴间,回到小庭院中。
它放下羊角天灵灯,躺在椅子上,戴上叆叇,晒太阳休息。
孙宜生只觉自己元神伤势好了许多,精神头也恢复一些,心中暗暗惭愧:“先前我还不愿意坐在它身边,它竟没嫌弃我不配跟它坐在一起……”
陈实和胡菲菲从六足巨狓的背上下来,带来了好几斤“没用的金黄色石头”。
他们还买来两只六条腿的蚤猪,胡菲菲和囡囡兴高采烈的爬到猪背上,打算骑着出去溜达一圈。
“突!”
两只蚤猪发力,纵身一跃,破空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过了片刻,远处才传来胡菲菲和囡囡兴奋的尖叫声。
蚤猪的速度实在太快,两人的魂都快颠飞了。
“孙大人,咱们又有钱了!”
陈实请出孙宜生,分给他几块碎金子,笑道,“对当地人来说,这些黄金就是没用的石头,不能用来打造长矛。他们更需要衣裳,我和菲菲就换了一些。你先拿去用,不够我这里还有。”
孙宜生手足无措,连声道:“少爷,我岂能收你的钱?”
他只觉无地自容,他这一路上没帮上什么忙不说,还屡屡受伤,需要被陈实和狗子照顾,一路上三餐都是胡菲菲这只狐狸精做的。
他只能混吃混喝。
如今,还要小辈给钱花。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
西京。
文昌巷。
天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李家太祖公李怡然在雨中仰起头,看向天空中的一朵苍云。
其他云朵都会随风而动,唯独这朵苍云飘浮于天空中,一动不动,始终笼罩着西京。即便是阴雨天,这朵云也显得与其他云格格不入。
他的目力极强,苍云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是一朵奇怪的云,但在他的眼中,这朵苍云由一具具尸体组成。
“造物小五。”
李怡然收回目光,呵呵一笑,转过身来,悠悠道,“等到你了。”
他的身后,一个身着淡绿色秀才道袍的书生向这边走来,身材高大,相貌俊美,面白无须,一手抓着腰间的白玉带,一手撑着把油纸伞,行走在雨巷中,显得有几分慵懒。
他正是造物小五。
李家太祖从他身后走出,挡住他的去路。
同一时间,李家家祖和前宗主分别从另外两条小巷中走来,将造物小五堵在交叉路口。
造物小五撑着油纸伞,微微皱眉。
“当年,陈寅都在西京为祸,老朽亲自出山,掂量他的深浅。”
李家太祖公李怡然悠悠道,“那一战,老朽打得很开心。陈寅都的确很强,我们各退一步,他不再查当年的事,我们也不追究他杀了这么多人,陈棠也可以不必死。现在,我想再掂量掂量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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